第199章 再見齊月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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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9章 再見齊月賓
皇後這邊暗暗提醒了此事，年希堯那邊也沒有閑著。
他沒有直接奏請圍獵，也沒有讓門下之人提及相關事宜，而是讓邊境各處虎視眈眈、蠢蠢欲動的消息，一一呈現到皇帝跟前。
和爾頌琢磨著，將圍獵的想法在八旗子弟中傳開。
隆科多也聽到風聲，私下在與皇上商議邊疆之事時，皇帝認為朝中可用武將不多、而且陳兵邊境勞民傷財。
他打量上意，道：“若是對方什麽都沒做，我方便派大軍壓境，倒像是我大清自危、怕了對方。”
“隆科多舅舅是有什麽好主意？”
“奴才是想，與其大張旗鼓派兵，不如帶著八旗子弟北上……”
“舅舅的意思是秋獵？”
“近些年來京中太平，八旗子弟漸有好逸惡勞、游手好閑之風，奴才想著，不如習武木蘭，承先祖遺風，也能讓八旗子弟趁機得到鍛煉，勿使懶惰成性。”
皇帝撥著佛珠，緩緩道：“倒不失為一個好主意。”
“自然。”隆科多來了個轉折，“秋獵也不過是震懾之法，想要兩國安定，到底還是以實力說話。”
皇帝只當聽不懂他的弦外之音，仍洗耳恭聽，隆科多繼續道：“皇上方才說朝中無可用武將，其實親王之中未必沒有可用之人。”
“親王之中……”皇帝故意道，“老十三這兩年身子也不是很好，朕不願他太過勞累。”
“敦親王這幾年安分守已……”
敦親王？
老八餘黨、前世謀逆，皇帝怎可能重用他？
這輩子年羹堯得世蘭苦口勸諫，能夠安分守已，不想隆科多倒不安分起來。
從前在處置老八老九的事情上，便主張輕縱，聽說太後過世後，他與老十私下常有往來。
“舅舅所言，朕會好生考慮。”皇帝面上什麽都沒有表現，“舅舅這些日子也辛苦了，該好生歇息才是。”
“是，奴才謝皇上關懷，先行告退。”
隆科多不再多言，起身告退，他才轉身，皇帝臉上笑意全消，眼底被陰影籠罩。
“蘇培盛。”
“奴才在。”
“傳年……”皇帝想了想，放棄傳召年希堯，“傳張廷玉和都察院官員覲見。”
皇帝沒有直接將隆科多的想法告訴大家，而是問：“朕聽說近來京中有官員大肆翻修府邸、還侵占民居民田，縱容手下作威作福，可有此事？”
殿中人面面相覷，張廷玉直言：“京中大肆翻修府邸，都需要上報工部，皇上只需召年希堯前來一問便知。”
問題就在於，此事是方才隆科多所告，說的就是年府。
鄂敏左右看了眼，道：“微臣前些日子因事路過年府，其西北方那片民居正在重新修繕……”
還真是侵占民居？
皇帝蹙眉聽著。
“當時微臣好奇，還特意問過周圍百姓，說是年尚書發現自家西北墻垣斷裂，怕經不住夏日暴雨，恐坍塌引起傷亡，特意命人修繕，在修繕過程中，又瞧見附近民房有危象，便一並加固。”
“大抵是因此生出誤會。”
原來如此。
“至於縱容手下作威作福……”鄂敏頓了頓，神色愈發嚴肅，“牛倫乃是隆科多家奴，他倚仗權勢索取賄賂，卻不知隆科多大人是否知情？”
竟是賊喊捉賊？
“凡人臣者，圖功易、成功難，成功易、守功難，守功易、終功難，若倚功造過，必致反恩為仇，此從來人情常有者。”
都察院的人得了聖意，旋即朝上奏折彈劾隆科多及其下屬。
皇帝平生最恨一個貪字，他命刑部的人查處了牛倫，但是對隆科多，卻網開一面。
當著朝臣的面，信隆科多是被奸人蒙蔽，屬不知情。
還交給他一項重任，北上同羅剎國談判。
是日，年世蘭正歡歡喜喜準備用午膳，外頭傳“皇上駕到——”
【怎麽這個時候來了？】
“臣妾參見皇上，皇上萬福金安。”
皇帝伸手，年世蘭搭著皇帝的手起身，“皇上來、怎麽也沒叫身邊的人提前說一聲，臣妾也沒有準備。”
“手裏的事情處理完，突然想你，便來了。”
頌芝立刻命人準備碗筷，雙手端著洗手水跪在皇帝跟前，皇帝凈了手，一邊擦拭一邊道：“只是夫妻用膳，家常最好，無需刻意準備。”
【事出反常必有妖，皇帝葫蘆裏賣了什麽藥？】
【前世這會兒本宮的墳頭草都已經兩丈高，沒有兒子、年家也倒了……不會是有什麽碎嘴子要立儲，皇上疑心再起，又要處置哥哥吧？】
【上輩子哥哥死完隆科多死、難道這輩子延期兩年，仍是改變不了結局，要處置完隆科多再處置哥哥？】
【可是我哥這輩子多聽話呀。】
墳頭草兩丈高……皇帝內心歡笑。
從前他最擔心世蘭囂張跋扈，有了兒子，會與其兄聯手逼宮，沒想到真的生下兒子之後，不僅對太子之位、太後之位毫無非分之想，心中所求，也只有弘昭平安健康長大。
每每與年羹堯家書，都苦口婆心勸其安分。
自打過了前世死亡之期，保下哥哥，皇帝聽著世蘭心裏話，雖再沒有實用價值，倒是越來越可愛。
在她這裏，倒是比在別處更叫人舒心。
自然，舊愛要在、新歡也不能少。
皇帝喜歡現在的年世蘭，也並不妨礙皇後那邊已經在準備明年的選秀事宜。
“朕記得你擅長騎馬射獵，弘昭和曦朝馬術進步也十分明顯，朕想著今年北上秋獵，到時候你和兩個孩子跟著一起去。”
【秋獵？】
【上輩子好像從來沒有過。】
沒了前世做參考，她反倒不如前世勇敢了。
皇帝想起她方才說延期，便道：“此事朕已經交給老十去準備。”
【老十？敦親王？】
【這個憨貨可是要造反的。】年世蘭低頭吃飯，忍不住擡起眼皮瞧了眼皇帝，【你就不怕人家在圍場動手腳，要了你的老命？】
【本宮才不要去！】
皇帝故意道：“老十雖然平日說話沒有分寸，勝在直率，這幾年也安分，朕信得過他。”
【皇上這兩年是老糊塗了嗎？敦親王那個死胖子，那是一點點的沒有分寸嗎？】
【你前世哄著他、讓著他，生怕他造反，將他小兒子封為貝子、女兒破例封為公主，養在太後膝下，沒想到他不知感恩，反而愈發張狂。】
【兒女受恩，他巡營歸來，上朝不僅姍姍來遲，還一身戎裝，被禦史以大不敬之罪彈劾，他不思悔過，下朝後，一通老拳，當街便將彈劾他的禦史給打暈了。】
敦親王的兒女封貝子、公主都是事實，他當街打了禦史，也是事實。
只是這樣的事實，被年世蘭換了時間順序。
【而今太後不在了，皇上沒有封他的兒女，也不知是不是這個原因，敦親王心有忌憚，反倒乖順起來。】
【又或者十四爺的死，讓他害怕，所以這兩年藏鋒斂鍔。】
年世蘭在心裏長嘆一聲，【皇上最忌諱後宮幹政，這些事情本宮說不得，可這死胖子狼子野心，到底是個隱患。】
【唉~】
【只盼著皇上長命百歲，等他揭竿而起時，將他一舉拿下才好！】
揭竿而起？
曦朝都不會用錯的詞，她這個額娘，就不能好好讀幾本書？
得虧從前自已英明，沒將兩個孩子養在她身邊，否則便都不學無術，無法擔當大任。
帝王枕榻，豈容他人鼾睡？
皇上早知敦親王狼子野心，便不可能等著敦親王犯上作亂，日日懸心吊膽。
前世自已封老十兒女，大抵也是要助一助老十的囂張氣焰，讓他忘乎所以、主動犯錯。
今生沒有太後，但是有弘昭和曦朝啊。
隔日，皇帝加張廷玉太師銜，命他教習六阿哥功課。
又幾日，大張旗鼓在宗親中為六阿哥選伴讀，因弘暄與六阿哥年歲相仿、脾性相合，便封為貝子，入宮伴讀。
皇帝明言，怕掌上明珠覺得皇阿瑪厚此薄彼，瞧她與慶成郡主相處甚歡，便破例封慶成郡主為和碩公主，入宮陪伴曦朝。
這是無上榮耀。
封賞兒女的聖旨下達敦親王府後沒多久，便有言官參敦親王。
這一次彈劾他的不是禦史張霖，而是瓜爾佳鄂敏。
敦親王一向不把開口論孔孟的言官放在眼裏，聽聞鄂敏在皇帝面前胡言亂語說自已壞話，便在其回府必經之路上，將人堵了，仍是一通老拳，將人打暈。
此事震動朝野，文臣紛紛上書要求嚴懲敦親王。
祺貴人日日哭著跪在養心殿外為自已父親討公道。
她的嗓子壞了，聲音比前世安陵容的更難聽，像秋霜打過的寒鴉，每一聲都聲嘶力竭。
聲音入耳，又似鞋底隔著粗砂在金屬上磨動，每一個字都叫人頭皮發緊。
皇帝每每聽祺貴人說話，腦袋裏總有根弦被扯著，耳朵備受折磨。
饒是如此，皇帝仍強行將眾怒按下。
敦親王原就不是什麽聰明絕頂之人，氣焰愈發囂張。
鏤月開雲。
“……我大清乃是馬背上得天下，滿族無論男女皆擅騎射，七月木蘭秋狝，皇上的意思是讓眾皇子公主同去。”
年世蘭接話，“如此一來，皇子公主的生母便得要同去？”
“正是。”皇後點頭，“京中天氣雖還炎熱，圍場那邊早晚寒冷，你們回去多準備些衣物，以免著涼。”
曹嬪欣貴人即刻起身，“是，皇後娘娘。”
“熹嬪、莞嬪頗得盛寵，便也一同前去。”
此去木蘭圍場，敦親王不可能活著回來。
皇後需要這兩個人在，完成之後的事情。
“餘下的人則留在宮中，圍場路途遙遠，此去少不得要兩三個月不能回來，後宮不能無人照看，本宮與皇貴妃不在，後宮便由敬妃、麗妃照應，惠貴人從旁協助。”
自曉得要去獵場，曦朝幾乎日日泡在引見樓、騎馬射箭。
皇後還有許多事情要同敬妃她們交代，年世蘭出來便直接去了引見樓那邊。
【她怎麽在這兒？】
不遠處涼亭中，曦朝正抱著茶杯喝茶，端妃滿眼愛意給她擦汗。
年世蘭當下便想起她病歪歪的身子、在溫宜摔倒之前撲過去，【賤人！當真是存了心思，要搶本宮的公主！】
“皇貴妃娘娘到——”
端妃在通傳聲音響起之前回過頭來，“臣妾見過皇貴妃。”
【少在本宮面前假惺惺！】
年世蘭狠狠剜了端妃一眼，她不願在女兒面前表現得兇狠，只將人攬到自已懷中，側身背對端妃，柔聲問道：
“曦朝什麽時候來的？練了多久了？怎麽出了這麽多汗？”
【不是要死了嗎？怎麽瞧著愈發神清氣爽了？】
端妃聞言並不生氣，臉上微笑始終不變，她坐在旁邊，安靜聽她們母女說話，且等年世蘭要帶著曦朝離開，才開口。
“公主方才馬上射靶、技藝精湛，不如給你的額娘展示一番？”
曦朝立刻來了精神，睜著大眼睛看著親娘，“額娘！你想看嗎？”
年世蘭曉得端妃是有話要說，她牢記皇後叮囑，要離此人遠些，可又實在不忍拂了女兒興致，便點了頭。
葉瀾依立刻帶曦朝去場中。
年世蘭冷聲道：“想說什麽就說吧？本宮沒有那麽多時間陪你。”
皇後那人與皇帝的性子是有幾分相似的，她不想叫皇後多想，二人離心對弘昭曦朝沒有好處，便也不願再在私下見齊月賓。
此刻屏退下人，與她單獨站在亭中，餘光下意識看向左右，倒是有幾分心虛。
端妃想起那次在淡泊寧靜，兩人相談雖算不得多歡，大抵也是泯了恩仇的，按理說那日之後，以她的性子不會再敵視自已。
今日這態度……是皇後後來又同她說了什麽吧？
端妃很清楚與世蘭說話，拐彎抹角只會適得其反，她先給年世蘭吃了一顆定心丸。
“你放心，那是你的孩子，我不會搶了她的。”
【哼，還你不會搶？你倒是想搶，可本宮不是前世的曹琴默，不會由著你跟甄嬛那個賤人算計！】
端妃語氣平靜道：“若沒有那碗湯藥，我說我會用命保護你的女兒，你也不會懷疑吧？”
年世蘭不由看了端妃一眼。
“皇後而今空有後位，既無恩寵、娘家實力也不雄厚，孩子亦非親生，所以心裏始終沒有安全感，這也是為什麽，她沒有對你去母留子。”
“她從自身利益出發，怕我與你交好，兩家聯手，將她架空，那是她的擔憂。”
“可是世蘭，你要明白，齊家縱比不上年家，若能在暗中扶持弘昭，並非壞事。”
“自古上位之路艱辛且兇險，你實在沒必要將我推開。”
年世蘭沒說話，心裏也是一陣沈默。
端妃從袖中掏出一枚小荷包，放在石桌上，“此去獵場危險，我身子不好，沒法跟著過去，你好生照顧自已。”
說完她便離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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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後這邊暗暗提醒了此事，年希堯那邊也沒有閑著。
他沒有直接奏請圍獵，也沒有讓門下之人提及相關事宜，而是讓邊境各處虎視眈眈、蠢蠢欲動的消息，一一呈現到皇帝跟前。
和爾頌琢磨著，將圍獵的想法在八旗子弟中傳開。
隆科多也聽到風聲，私下在與皇上商議邊疆之事時，皇帝認為朝中可用武將不多、而且陳兵邊境勞民傷財。
他打量上意，道：“若是對方什麽都沒做，我方便派大軍壓境，倒像是我大清自危、怕了對方。”
“隆科多舅舅是有什麽好主意？”
“奴才是想，與其大張旗鼓派兵，不如帶著八旗子弟北上……”
“舅舅的意思是秋獵？”
“近些年來京中太平，八旗子弟漸有好逸惡勞、游手好閑之風，奴才想著，不如習武木蘭，承先祖遺風，也能讓八旗子弟趁機得到鍛煉，勿使懶惰成性。”
皇帝撥著佛珠，緩緩道：“倒不失為一個好主意。”
“自然。”隆科多來了個轉折，“秋獵也不過是震懾之法，想要兩國安定，到底還是以實力說話。”
皇帝只當聽不懂他的弦外之音，仍洗耳恭聽，隆科多繼續道：“皇上方才說朝中無可用武將，其實親王之中未必沒有可用之人。”
“親王之中……”皇帝故意道，“老十三這兩年身子也不是很好，朕不願他太過勞累。”
“敦親王這幾年安分守已……”
敦親王？
老八餘黨、前世謀逆，皇帝怎可能重用他？
這輩子年羹堯得世蘭苦口勸諫，能夠安分守已，不想隆科多倒不安分起來。
從前在處置老八老九的事情上，便主張輕縱，聽說太後過世後，他與老十私下常有往來。
“舅舅所言，朕會好生考慮。”皇帝面上什麽都沒有表現，“舅舅這些日子也辛苦了，該好生歇息才是。”
“是，奴才謝皇上關懷，先行告退。”
隆科多不再多言，起身告退，他才轉身，皇帝臉上笑意全消，眼底被陰影籠罩。
“蘇培盛。”
“奴才在。”
“傳年……”皇帝想了想，放棄傳召年希堯，“傳張廷玉和都察院官員覲見。”
皇帝沒有直接將隆科多的想法告訴大家，而是問：“朕聽說近來京中有官員大肆翻修府邸、還侵占民居民田，縱容手下作威作福，可有此事？”
殿中人面面相覷，張廷玉直言：“京中大肆翻修府邸，都需要上報工部，皇上只需召年希堯前來一問便知。”
問題就在於，此事是方才隆科多所告，說的就是年府。
鄂敏左右看了眼，道：“微臣前些日子因事路過年府，其西北方那片民居正在重新修繕……”
還真是侵占民居？
皇帝蹙眉聽著。
“當時微臣好奇，還特意問過周圍百姓，說是年尚書發現自家西北墻垣斷裂，怕經不住夏日暴雨，恐坍塌引起傷亡，特意命人修繕，在修繕過程中，又瞧見附近民房有危象，便一並加固。”
“大抵是因此生出誤會。”
原來如此。
“至於縱容手下作威作福……”鄂敏頓了頓，神色愈發嚴肅，“牛倫乃是隆科多家奴，他倚仗權勢索取賄賂，卻不知隆科多大人是否知情？”
竟是賊喊捉賊？
“凡人臣者，圖功易、成功難，成功易、守功難，守功易、終功難，若倚功造過，必致反恩為仇，此從來人情常有者。”
都察院的人得了聖意，旋即朝上奏折彈劾隆科多及其下屬。
皇帝平生最恨一個貪字，他命刑部的人查處了牛倫，但是對隆科多，卻網開一面。
當著朝臣的面，信隆科多是被奸人蒙蔽，屬不知情。
還交給他一項重任，北上同羅剎國談判。
是日，年世蘭正歡歡喜喜準備用午膳，外頭傳“皇上駕到——”
【怎麽這個時候來了？】
“臣妾參見皇上，皇上萬福金安。”
皇帝伸手，年世蘭搭著皇帝的手起身，“皇上來、怎麽也沒叫身邊的人提前說一聲，臣妾也沒有準備。”
“手裏的事情處理完，突然想你，便來了。”
頌芝立刻命人準備碗筷，雙手端著洗手水跪在皇帝跟前，皇帝凈了手，一邊擦拭一邊道：“只是夫妻用膳，家常最好，無需刻意準備。”
【事出反常必有妖，皇帝葫蘆裏賣了什麽藥？】
【前世這會兒本宮的墳頭草都已經兩丈高，沒有兒子、年家也倒了……不會是有什麽碎嘴子要立儲，皇上疑心再起，又要處置哥哥吧？】
【上輩子哥哥死完隆科多死、難道這輩子延期兩年，仍是改變不了結局，要處置完隆科多再處置哥哥？】
【可是我哥這輩子多聽話呀。】
墳頭草兩丈高……皇帝內心歡笑。
從前他最擔心世蘭囂張跋扈，有了兒子，會與其兄聯手逼宮，沒想到真的生下兒子之後，不僅對太子之位、太後之位毫無非分之想，心中所求，也只有弘昭平安健康長大。
每每與年羹堯家書，都苦口婆心勸其安分。
自打過了前世死亡之期，保下哥哥，皇帝聽著世蘭心裏話，雖再沒有實用價值，倒是越來越可愛。
在她這裏，倒是比在別處更叫人舒心。
自然，舊愛要在、新歡也不能少。
皇帝喜歡現在的年世蘭，也並不妨礙皇後那邊已經在準備明年的選秀事宜。
“朕記得你擅長騎馬射獵，弘昭和曦朝馬術進步也十分明顯，朕想著今年北上秋獵，到時候你和兩個孩子跟著一起去。”
【秋獵？】
【上輩子好像從來沒有過。】
沒了前世做參考，她反倒不如前世勇敢了。
皇帝想起她方才說延期，便道：“此事朕已經交給老十去準備。”
【老十？敦親王？】
【這個憨貨可是要造反的。】年世蘭低頭吃飯，忍不住擡起眼皮瞧了眼皇帝，【你就不怕人家在圍場動手腳，要了你的老命？】
【本宮才不要去！】
皇帝故意道：“老十雖然平日說話沒有分寸，勝在直率，這幾年也安分，朕信得過他。”
【皇上這兩年是老糊塗了嗎？敦親王那個死胖子，那是一點點的沒有分寸嗎？】
【你前世哄著他、讓著他，生怕他造反，將他小兒子封為貝子、女兒破例封為公主，養在太後膝下，沒想到他不知感恩，反而愈發張狂。】
【兒女受恩，他巡營歸來，上朝不僅姍姍來遲，還一身戎裝，被禦史以大不敬之罪彈劾，他不思悔過，下朝後，一通老拳，當街便將彈劾他的禦史給打暈了。】
敦親王的兒女封貝子、公主都是事實，他當街打了禦史，也是事實。
只是這樣的事實，被年世蘭換了時間順序。
【而今太後不在了，皇上沒有封他的兒女，也不知是不是這個原因，敦親王心有忌憚，反倒乖順起來。】
【又或者十四爺的死，讓他害怕，所以這兩年藏鋒斂鍔。】
年世蘭在心裏長嘆一聲，【皇上最忌諱後宮幹政，這些事情本宮說不得，可這死胖子狼子野心，到底是個隱患。】
【唉~】
【只盼著皇上長命百歲，等他揭竿而起時，將他一舉拿下才好！】
揭竿而起？
曦朝都不會用錯的詞，她這個額娘，就不能好好讀幾本書？
得虧從前自已英明，沒將兩個孩子養在她身邊，否則便都不學無術，無法擔當大任。
帝王枕榻，豈容他人鼾睡？
皇上早知敦親王狼子野心，便不可能等著敦親王犯上作亂，日日懸心吊膽。
前世自已封老十兒女，大抵也是要助一助老十的囂張氣焰，讓他忘乎所以、主動犯錯。
今生沒有太後，但是有弘昭和曦朝啊。
隔日，皇帝加張廷玉太師銜，命他教習六阿哥功課。
又幾日，大張旗鼓在宗親中為六阿哥選伴讀，因弘暄與六阿哥年歲相仿、脾性相合，便封為貝子，入宮伴讀。
皇帝明言，怕掌上明珠覺得皇阿瑪厚此薄彼，瞧她與慶成郡主相處甚歡，便破例封慶成郡主為和碩公主，入宮陪伴曦朝。
這是無上榮耀。
封賞兒女的聖旨下達敦親王府後沒多久，便有言官參敦親王。
這一次彈劾他的不是禦史張霖，而是瓜爾佳鄂敏。
敦親王一向不把開口論孔孟的言官放在眼裏，聽聞鄂敏在皇帝面前胡言亂語說自已壞話，便在其回府必經之路上，將人堵了，仍是一通老拳，將人打暈。
此事震動朝野，文臣紛紛上書要求嚴懲敦親王。
祺貴人日日哭著跪在養心殿外為自已父親討公道。
她的嗓子壞了，聲音比前世安陵容的更難聽，像秋霜打過的寒鴉，每一聲都聲嘶力竭。
聲音入耳，又似鞋底隔著粗砂在金屬上磨動，每一個字都叫人頭皮發緊。
皇帝每每聽祺貴人說話，腦袋裏總有根弦被扯著，耳朵備受折磨。
饒是如此，皇帝仍強行將眾怒按下。
敦親王原就不是什麽聰明絕頂之人，氣焰愈發囂張。
鏤月開雲。
“……我大清乃是馬背上得天下，滿族無論男女皆擅騎射，七月木蘭秋狝，皇上的意思是讓眾皇子公主同去。”
年世蘭接話，“如此一來，皇子公主的生母便得要同去？”
“正是。”皇後點頭，“京中天氣雖還炎熱，圍場那邊早晚寒冷，你們回去多準備些衣物，以免著涼。”
曹嬪欣貴人即刻起身，“是，皇後娘娘。”
“熹嬪、莞嬪頗得盛寵，便也一同前去。”
此去木蘭圍場，敦親王不可能活著回來。
皇後需要這兩個人在，完成之後的事情。
“餘下的人則留在宮中，圍場路途遙遠，此去少不得要兩三個月不能回來，後宮不能無人照看，本宮與皇貴妃不在，後宮便由敬妃、麗妃照應，惠貴人從旁協助。”
自曉得要去獵場，曦朝幾乎日日泡在引見樓、騎馬射箭。
皇後還有許多事情要同敬妃她們交代，年世蘭出來便直接去了引見樓那邊。
【她怎麽在這兒？】
不遠處涼亭中，曦朝正抱著茶杯喝茶，端妃滿眼愛意給她擦汗。
年世蘭當下便想起她病歪歪的身子、在溫宜摔倒之前撲過去，【賤人！當真是存了心思，要搶本宮的公主！】
“皇貴妃娘娘到——”
端妃在通傳聲音響起之前回過頭來，“臣妾見過皇貴妃。”
【少在本宮面前假惺惺！】
年世蘭狠狠剜了端妃一眼，她不願在女兒面前表現得兇狠，只將人攬到自已懷中，側身背對端妃，柔聲問道：
“曦朝什麽時候來的？練了多久了？怎麽出了這麽多汗？”
【不是要死了嗎？怎麽瞧著愈發神清氣爽了？】
端妃聞言並不生氣，臉上微笑始終不變，她坐在旁邊，安靜聽她們母女說話，且等年世蘭要帶著曦朝離開，才開口。
“公主方才馬上射靶、技藝精湛，不如給你的額娘展示一番？”
曦朝立刻來了精神，睜著大眼睛看著親娘，“額娘！你想看嗎？”
年世蘭曉得端妃是有話要說，她牢記皇後叮囑，要離此人遠些，可又實在不忍拂了女兒興致，便點了頭。
葉瀾依立刻帶曦朝去場中。
年世蘭冷聲道：“想說什麽就說吧？本宮沒有那麽多時間陪你。”
皇後那人與皇帝的性子是有幾分相似的，她不想叫皇後多想，二人離心對弘昭曦朝沒有好處，便也不願再在私下見齊月賓。
此刻屏退下人，與她單獨站在亭中，餘光下意識看向左右，倒是有幾分心虛。
端妃想起那次在淡泊寧靜，兩人相談雖算不得多歡，大抵也是泯了恩仇的，按理說那日之後，以她的性子不會再敵視自已。
今日這態度……是皇後後來又同她說了什麽吧？
端妃很清楚與世蘭說話，拐彎抹角只會適得其反，她先給年世蘭吃了一顆定心丸。
“你放心，那是你的孩子，我不會搶了她的。”
【哼，還你不會搶？你倒是想搶，可本宮不是前世的曹琴默，不會由著你跟甄嬛那個賤人算計！】
端妃語氣平靜道：“若沒有那碗湯藥，我說我會用命保護你的女兒，你也不會懷疑吧？”
年世蘭不由看了端妃一眼。
“皇後而今空有後位，既無恩寵、娘家實力也不雄厚，孩子亦非親生，所以心裏始終沒有安全感，這也是為什麽，她沒有對你去母留子。”
“她從自身利益出發，怕我與你交好，兩家聯手，將她架空，那是她的擔憂。”
“可是世蘭，你要明白，齊家縱比不上年家，若能在暗中扶持弘昭，並非壞事。”
“自古上位之路艱辛且兇險，你實在沒必要將我推開。”
年世蘭沒說話，心裏也是一陣沈默。
端妃從袖中掏出一枚小荷包，放在石桌上，“此去獵場危險，我身子不好，沒法跟著過去，你好生照顧自已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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